平阳王府前，我后悔于之前的决定。
人，江湖人，到处都是，熙熙攘攘。
对于习惯了常年仅与师父二人蜗居在山上的我而言，眼前这人挤人的场景简直再糟糕不过。
不通武功的平民百姓大概会幻想武林人士个个高冷不畏权贵，现实便是一堆子武林低手中手高手个个围在王府门前抢个护院的位子，我不禁有些理解师父之前所说的话了。
人都是要吃饭的，对于七成以上的江湖人士来说，习武不过是让自己吃更好的饭罢了。
作为诸位封王中最富有的平阳王，他为手下开出的薪酬自然也不会给自己掉价。
不过明显不是谁都拿到高薪水，此时人群中依然传出阵阵哀叹声。
不少人清晨时分就等候在王府这两座巨大的府门之前，得到的结果却是在午时统一考核，时值夏日，等了几个时辰，一众大汉身上皆传来不妙的味道，已有人忍受不住，或摇头叹息，或低声咒骂，从人流中散去了。或许这也算是考核的一环也说不准。
“真是遭罪啊。”我前面一位引人注目的仁兄叹息道。
之所以说他引人注目，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这家伙是个和尚。
和尚岁数不大，穿着一身简陋的破布僧衣，踩着烂草鞋，脑壳淌下的汗珠在太阳下闪着光，各种意义上都引人注目。闲来无事，我忍不住向他搭话。
“这位师兄，难道也来参选王府护卫吗？”
和尚转过头，发现一身行头同样简陋的我，瞪大眼睛。
“你也是来参选的？”
在我点头确定之后，他发出叹息。
“你连个名门大派的文凭都没有，凭什么去应聘上岗啊？”
“一看你就是个散人，还是不通人情世故的那种。”和尚摇头道：“这年头你要上岗就业，要么自身武功极高，要么就得师从名门才成，你可以不厉害，但你的师傅一定不能不厉害。”
和尚的话让我一阵茫然。
可能也是闲的无聊，也可能是为了转移注意力以忍受焦阳的暴晒，和尚从人堆里挤过来，和我攀谈起来。
和尚法号清闲，清字辈三代弟子，罗汉堂专业出身，主修挨打，辅修拳脚，据说每天早课罗汉堂的弟子都要互相持戒棍敲师兄弟脑壳，看这家伙脑壳锃亮，怎么看也不像经常挨揍的模样。
“我又不是抖M，怎么会喜欢挨揍？”清闲和尚斜着眼睛瞅我：“兄台你又是出身何处，姓甚名谁？”
“我是陆形，师从南海鄂神，学的武功......”我拍了拍腰间挎着的破剑：“当然是用剑的。”
“呃，陆形兄弟。”清闲和尚扯扯嘴角，斟酌了下话语：“你师父的名头还真别致啊。”
我想他估计在琢磨着这名号的出处，当然我是随口胡诌的。
师父的仇家多的要命，我自然不会傻乎乎地把师父名号亮出来。
“咳，虽然不太想打击兄弟你，你可能是想混个单传的名号，可是吧......”和尚有些同情地拍了拍我的肩膀:“尊师的名声，嗯，不太响亮，希望兄弟你做好心理准备。”
必须承认的是，武功半斤八两的两个人，名门正派出身的无疑更是吃香。
名门大派出身的弟子，大多都有一个说得上名号的好师父，江湖人士对于名门出身的弟子也会卖个薄面，更重要的是，这些弟子也间接反应了这些门派的脸面。名门正派出身的弟子哪怕武功不高，人品大多也有保障；外门邪道的弟子虽然人品可能不咋滴，不过大多业务能力都靠的住，诸如此类，自家门派的正邪大小也间接反应了自身能力如何。
当然，比起出师从名门，名家单传是更吊的。例如“剑神”单传“雷剑”，一个天榜第四一个地榜第一，强师无弱徒的最典型代表，可这种单传最基本条件就是师父得足够强，否则就是臭鱼教烂虾了。
最差的那种，就是学了几本破秘籍，几页秘籍残页和吐纳功夫的游侠散人了，这种人绝大多数都属于江湖的下游阶层，无关武功好坏，连个自保家门的名头都没有，逼格自然不够，除非能靠自己打出来，否则基本只能沦落到败者组了。
“兄弟，出身是很重要滴。”和尚语重心长道，模样竟和师父有点相似。
和师父相似的人，怎么想也不像个正八经儿的好和尚。
“师兄你可......真的不太像个少林弟子，很有自己的风格。”我表情微妙地对和尚说道。
“这年头哪有几个好和尚。”和尚大大咧咧道：“天天吃斋念佛学礼，要不是为了混个少林出身谁愿意当和尚啊。
终于熬到午时，王府大门缓缓打开。百无聊赖相互扯淡的我与清闲和尚皆振奋精神，踮脚向门里望去。
率先出来的是一个干练的中年男子，一身黑青色的武人装扮，他神色冷漠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人群。畏于其魄力，人流不自觉地后退，为他空出一片空地。
一众侍女，护卫鱼贯而出，站在干练男子身后，一时之间竟隐隐与这边的人流呈对抗趋势。
“王府门前，这么聒噪作甚？既然到了这里，管你们是什么名门大派出身，都得按王府的规矩办事。”
干练男子声音不大，却震得我耳朵嗡嗡作响，清闲和尚凑到我耳边低声道。
“陆形兄弟，看来这平阳王府当真藏龙卧虎，一个管事的护卫就有如厮精纯的内力，今日选拔之事可能要吃点苦头了。”
我点头称是，我内功稀烂，主修少林纯阳内功的清闲和尚自然比我看得清楚。
见人群肃静，干练男子也不多废话，向着身后人物抱拳，退到一边等候去了。
男子行礼的位置，一众侍女中央，服饰最为华丽容姿也最为柔美的一位侍女向前迈步，我仔细看去，发现她竟还是少女年纪，肤白似雪，腰如杨柳，五官端正，尤其是一双眼睛，灵动而深邃，少女虽非倾国之姿，亦有倾城之色。这么个美少女露面自然引得我周遭这群牲口大发感慨，我身边的清闲和尚甚至口水都流下来了。
江湖上混的男人，十个有九个都好女色，剩下的一个还好男色。
只见美丽的年少侍女大大方方地站了出来，笑嘻嘻地看着在场的众人。
“哟，今日诸位既然都是来应召护卫一职，想必对自己身手颇有自信，可妾身看来看去，好像也没什么厉害的角色嘛。”
这一席话如一粒小石入静塘，刹那间掀起重重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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